[大唐]武皇第一女官: 90-1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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声行礼。

    姜沃拢了拢大氅的衣襟。

    整个紫薇宫,像是一个巨大而冰冷的默剧戏场。

    直到——

    走至皇后寝宫前,姜沃才听到紫薇宫里的人声。

    是毫不掩饰的哭声。

    媚娘伸手撩起一半锦帘,就见皇后正背对着门伏在桌上痛哭,哭的昏天黑地的,间或自己念叨两句什么。

    片刻后,大约是哭累了或是觉得眼泪哭干了,皇后还停了一会儿,把桌上的杯盏摸索过来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喝完后缓了缓神,才又重新伏案开始痛哭。

    旁边的宫人就寂然无声给她再倒一满杯白水。

    媚娘放下了帘子。

    两人离开紫薇宫——

    瞧皇后的样子,只是不解畏惧和伤心,并没有轻生之意。

    姜沃对随行出来的宫人道:“若皇后还是不怎么肯吃东西,就间或换上糖水吧,盐水也可以加一杯。”若是这个哭法,应当得补充点盐分。

    紫薇宫的宫人恭谨领命。

    等宫人退下,媚娘才回答姜沃方才问起的问题。

    皇帝究竟要如何废后?

    媚娘回顾紫薇宫:“陛下的意思,只看她家人为她选一条什么路了。毕竟,你也见到了——皇后自己是选不出路来的。”

    姜沃一听便懂了。

    此番朝臣参奏的‘谋逆’说到底属于‘潜构’,最后魏国夫人和柳奭的罪名应当还是证据确凿的‘潜通宫掖、涉禁中事’等。

    皇帝已经给柳奭和魏国夫人把流放地都选好了。

    直接发往大唐边境庭州(新疆)。

    但于情于理,柳奭和魏国夫人都是皇后至亲,流放前还是要见皇后最后一面的。

    若到了那时候,柳奭和魏国夫人,还想借皇后手做些什么……

    偏生皇后,又是一定会听从的。

    姜沃不免一叹。

    媚娘声音很冷静:“这些年下来,咱们也看的清楚:皇后,她有时是别人手中的棋,有时是别人手中的刀,总之,没有她自己的主意。”

    “她若是个普通人也罢了,天真烂漫过一辈子也很好。”

    “偏生是皇后。”

    媚娘说到后位之尊,就与姜沃说起一件她掌管宫闱后得知的旧事:贞观七年,彼时李承乾还是太子,乳母遂安夫人以东宫‘器用阙少’为由,请奏增制。

    “以先帝对子嗣的疼惜,如何不准?”

    “然而文德皇后谏表,道东宫应重简朴之德,不宜过奢。终从后意。”

    宫中圣人之下,便是皇后。皇后可约束东宫,亦可就事上谏表驳回圣意。[1]

    媚娘望着暮色中的紫薇宫:“她手中有仅次于陛下的权,然而她从来不知道怎么去用,这也罢了……”

    姜沃接下去:“最要命的是,皇后不知怎么才能不被别人利用。”

    皇后之权,被握在外戚手中时,实在杀伤力巨大。

    媚娘点头: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她背后的家族依旧把她当刀,想用来刺人,那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刀伤到自己——若是柳氏肯为她女儿想一想,愿意教给皇后自请废后以保性命,倒也彼此省心。”

    说来也有几分荒诞——明明是废后争锋,但事至此,其实与王皇后本人并无关系。

    她就如同被摆在案上的一枚凤印。

    媚娘的着力点,始终要落在长孙无忌等旧臣身上。

    正说着,就见严承财一阵风似的跑过来,上气不接下气道:“宸妃娘娘、太史令……太尉方才请英国公、褚相、于相都到中书省去了。”

    这四人,都是如今宰辅里的先帝旧臣,当年就深受先帝重用,亦得过先帝要辅佐太子的嘱托。

    媚娘闻言,立刻放下紫薇宫这边的宫廷琐事。

    她转头对姜沃笑道:“走,咱们回去等着。”

    “只怕先帝遗命就要砸过来了!”

    废后事上,这才是最关键的一步。

    媚娘面上亦是郑重与防备:若是皇帝顶不住这次的压力,她别说后位,只怕连性命也保不住。

    这一路赶回立政殿,媚娘忽然想起了很多年的九成宫。

    她走进了晋王所在的兽苑。

    *

    皇城东。

    中书省。

    于志宁和李勣是在中书省署衙门口碰上的。

    “大司空。”于志宁请李勣先行。

    李勣也不客套,龙行虎步走在前头,还神色肃然问道:“于相也来了?不知太尉忽然寻我们何事。”

    于志宁忍不住看了李勣一眼,愣是没有从那张端严坚毅的将军面上看出来什么端倪,

    心中忍不住佩服:到底是大将军啊,这时候愣是能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!

    瞧着话问的,如今朝上,除了柳奭谋逆案,还有别的事儿吗?

    两人入内时,便见褚遂良已经先到了。

    彼此见礼。

    长孙无忌直接先点到李勣:“李司空于朝上坐的好安稳。如此荒唐事,竟然全能作看不见,一言不发!”

    李勣真诚发问:“朝上每日事多,太尉说的哪一件?”

    于志宁拜服。

    褚遂良见长孙无忌要恼,生恐他们四人内部先闹翻。

    于是连忙出来打圆场:“李司空,太尉说的是御史参奏柳奭谋逆之事,岂不是荒唐?”

    李勣认真颔首答道:“此事啊,那着实荒唐。去岁便有宗亲谋反,连着数位驸马公主将领都事涉其中。”

    “今岁又有后族潜构谋逆,私交禁中。”李勣摇头:“深负君恩,何其荒唐!”

    又淡然道:“太尉说我看不见,那倒没有,我都眼见——陛下命三司会审,处置得当,为臣者还有什么可说的?国有国法,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。”

    褚遂良:……

    他都圆不下去场了。

    长孙无忌抬手:“李懋功,不必东拉西扯了。我直接与你说透:柳奭与魏国夫人确有行事不当处,但陛下此番是‘项庄舞剑意在沛公’,是要借此事废后!后位又牵连东宫,岂能轻动!”

    褚遂良见长孙无忌越说越厉色,连忙接过话来对李勣道::“司空,今日我等要往立政殿去力谏陛下。大朝会上到底有些事不好说。”

    李勣目光落在褚遂良面上。

    大朝会不好说的是事情本身吗?不,是大朝会不好对皇帝逼迫太多罢了,若是在百官之前‘力谏太过’,与皇帝真的翻脸,便再无转圜余地了。

    但私下,几个先帝老臣,去‘劝一劝’陛下,哪怕言辞过激些,在他们心里应当也不要紧。

    李勣起身。

    “太尉,我今日染疾,实不能面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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