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大唐]武皇第一女官: 第48章 贞观十七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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必送了。”

    话虽如此,李勣还是一路送到宫门口才转回来。

    李勣再回太史局后,姜沃和李治还在正堂等着他。

    姜沃早从李治那里听说了李勣想卜算之事。初听便觉得,果然高手在民间啊,除了袁师父,也有人能相面知凶吉。

    竟然能看出李家几十年后的破家之祸——李勣过世后,其长孙李敬业,于武则天临朝称制时举兵造反,麾下骆宾王写下了那篇著名的《为徐敬业讨武曌檄》,后来兵败身死,全家官爵被削之外,连祖父李勣都被掘墓砍棺。

    于是,姜沃面对李勣大将军期待的眼神和话语:“不知太史丞可否为我起一卦祸根为何?”的时候,难得觉得棘手。

    总不能说祸根就是你的大孙子吧。

    于是起卦过后,便只写了两个字赠与李勣。

    “顺势。”

    李勣捧着这两字:“可否请太史丞为我一解?”

    “无论家族,还是个人,都不会平顺无劫。但有劫难,并非牢不可解。”

    李勣若有所思,谢过而去。

    整个腊月里,孙神医凡入宫,都要往太史局来小坐一下,与姜沃谈一谈《医典》的修订。

    他为人温和,言谈幽默风趣。

    姜沃因实在好奇孙神医寿龄究竟几何,于是几次相谈后,便问了一回。

    她刚问完,就见孙思邈笑了,甚至对她眨了下眼,带了点自得的快活和促狭:“你知为什么有这么些传言吗?”

    “其实多半是老夫自己的缘故——每一朝的朝廷征召做官,我都以年老体弱为由推辞。”

    “我天生少白头,年少时看不出年轻,老来又身体康健,看不出衰老。”

    “世上知道我真实年龄的长辈都已经仙逝,倒是传言越来越多,越来越玄。”

    “有时候想想生前身后事——以我的《千金要方》,后世医史上应当也有点薄名。”

    “思及将来史官头疼于记录我的生年时,便颇觉有趣。”

    大抵会令编纂史书的人大为头疼吧。照他现在身子骨,孙思邈自觉再活个二十年轻松的很——到时候史官一算,好家伙,怎么有人活了一百五,甚至一百八!必要怀疑他生年是否准确。

    但再往回搜罗,他的生年记载简直是五花八门,偏似乎又都有证可考。

    那岂不是有趣的紧?

    孙思邈抱着手炉,对着姜沃怀念起旧事:“说来,我年少之时,初见《楚辞》中提及彭祖高寿八百,十分震动。然后来发觉,彭祖的年寿,《史记》《抱朴子》等各种书籍中记载各不相同,也曾便寻古籍密书,苦苦去求真相。”

    对一个大夫来说,对传说中有延年益寿之法,许多古籍都记录过的长寿代表彭祖,当然抱有很大的好奇和探索精神。

    姜沃好奇道:“然后呢?”

    孙思邈哈哈一笑:“然后?当然没有什么确凿无误的真相。”

    有的古籍记录的是传说彭祖八百岁,有的孤本‘号称’亲眼见过七百岁的彭祖,还有的地方志记载彭祖是一国的称呼,里头所有人都叫彭祖,国八百年而亡,所以传说彭祖八百岁……

    历史长河奔流而去,一旦过去的,哪里能有百分百的真相。

    孙思邈又对姜沃道:“说来,十多年前,我还曾与你两位师父论过彭祖。”

    “你袁师父不把这些当一回事,只道让我也努力活,看能不能活个八百岁——倒是你李师父认真道,当时历法纪年可能与此时不同,所以误记彭祖八百岁,还与我算了好久。”

    姜沃眼前便浮现出‘袁天罡信口胡说,李淳风认真算数’的情形来。

    果然是两位师父的为人。

    她也笑了。

    所以,孙神医这便是考证不出彭祖来,就自己成为彭祖二号吗?

    她再也没问起过孙思邈的年纪。

    贞观十七年大年初一。

    “起来了,咱们早些去换桃符。”姜沃睁开眼,就见媚娘已经梳好了双鬟,催着她起床。

    外头天色还是黑乎乎的呢。

    姜沃坐起来后,就觉鼻尖仍旧缭绕着一些烟火气,是昨夜烧竹竿的留下来的味道。

    她换过衣裳,刚走到门外,手里就被媚娘塞了一根桃符:“来,咱们一人贴一边,正是辞旧迎新。”

    到大唐已有六载,姜沃渐渐熟悉了大唐的过年习俗。

    门上并不贴对联,而是更换桃符。早就备好的桃木片,被漆成红色,替换掉去年已经颜色暗淡的桃符。

    又是新的一年了。

    至于贴门神画,自然也是没有的——毕竟后世常用其画像来做门神的尉迟恭将军,人家这会子还是活蹦乱跳大活人哩!

    换过桃符,就见陶姑姑亲手捧了一小坛酒进门来。坛口上还有一小碗调过水的朱砂。

    媚娘和姜沃,忙一个去接过陶姑姑手里的酒坛,一个去里屋取一支早就备好的新毛笔来。

    这是新岁必喝的椒柏酒,据说喝了能辟邪解毒,保佑来年康健。

    虽说姜沃对此持保留意见,但陶枳深信不疑。每回新年初一,都会过来盯着两人喝一杯才算完。

    今年也是如此,陶枳开了坛子,亲手倒出两小碗酒来,然后又用新笔沾了颜色极正火红的一点朱砂点在两人额心,口中念念为二人祈福:“来年除祸,去百秧。”

    “好了,喝吧。”

    姜沃在陶枳的注视下,咽下这以小碗酸甜苦辣咸具备,滋味实在不美妙的椒柏酒。

    然后深沉状摇头叹息:“五味杂陈,这就是人的一生啊。”

    陶姑姑跟媚娘都笑了,陶姑姑还就着她额头上的朱砂轻轻戳了一下:“你才活多大,就知道什么是一生了?你们的一生,还都长着呢!”

    姜沃转头对媚娘笑:“也是。”

    媚娘也对她点头而笑:“嗯,来日方长。”

    贞观十七年,宫中过年的喜庆还未散去,便有阴霾飘了过来。

    正月,魏征病重。

    太子太师魏征,这一两年来身子一直不太好。很多时候都不能上朝,自去岁元宵灯会后,再有宴饮,也是缺席的时候多,皇帝都是令人赐菜赐物过去。

    魏征这样病弱了两年,皇帝都有点习惯了,觉得,哪怕魏征偶尔上个朝,来谏一谏他,也很好。

    然而,今年刚过完元日,都未至元宵佳节,魏征忽然就病入膏肓了。

    二凤皇帝请难得在京的孙神医都去看过了,得到的结论跟尚药局的奉御一般——魏侍中已然油尽灯枯,药石惘然。

    于是皇帝旁的都顾不上,也不听旁人劝说未出正月,不好探重病之人以免冲撞龙体。

    而是坚持于正月初十带着太子李承乾,亲自到魏征府上去探病。

    见魏征气息幽微,二凤皇帝大恸,按住要行礼的魏征道:“卿保重自身。朕起的凌烟阁,卿还未亲眼见一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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