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鸾: 30-4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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。”他捏捏她下巴,又是一贯的假笑,“常棣之华,鄂不韡韡。妹妹,自然就该是和哥哥在一起的,就像紧紧簇拥在一起的棠棣花那样……”

    这两个在一起,怎么能是一回事呢?

    薛稚微恼。

    彼此皆饮过酒,因为酒意,她也生出几分胆子,气性儿上来,沉着脸儿不语。

    桓羡又把她下巴抬起来,笑问:“真不和我在一起啊?”

    “可你不和我在一起,那咱们俩这样,可就叫偷|情或者通|奸了。”

    难道不是?

    薛稚一阵失语。

    但他似乎心情不错,并未计较她的沉默,继续道:“按照民间之法,这可是要坐牢的,还会浸猪笼……”

    “浸就浸,把哥哥拉去浸……”她赌气说着,气性上来,一时也没个忌讳。

    桓羡嗤的笑出来,清越的笑声,有如水波阵阵四散涟漪,秋风拂过,落竹簌簌。

    等候在外的芳枝微微红了眼。

    她从未见陛下如此开心过。

    对于卫国公府来说,他固然薄情寡义、手段狠戾,但对公主却是终究存留了一丝温柔的。这世上,大抵也就只有公主能让他这般开心了……

    修篁之下的白石上,薛稚却是被他笑得莫名其妙,忍不住嗔他:“你笑什么呀……”

    他眼中笑意稍减,屈指刮了刮她雪白的鼻梁:“哥哥只是在想,原来栀栀会生气啊。”

    这可比往日在他面前故作矫情地装柔顺有趣多了。

    薛稚却是一愣。

    是啊,原来她是会生气的啊。

    她多可笑啊。被他打断婚事的时候她没有生气,被他逼迫着和谢郎绝婚的时候她没有生气,被他像娼|妓一样在床.上肆意折腾的时候她没有生气……怎么如今只是一句玩笑话就生气了呢?

    她有很多次本该生气的境遇,却因为怯懦一直选择了顺从于他。现在,却为了一句玩笑话生气了吗?

    眼眶顷刻便被绯色占据,她奋力挣开他,赌气起身朝竹林间走。

    桓羡脸色一沉,亦起身快步跟了进去。

    她步子很轻,走在落叶沙沙声也拂动无声。没走多久,茂林修竹之后,却有宫人窃窃私语的议论声传来:“哎,你瞧见了吗,方才宴会上,陛下今日兴致不高呢。”

    二人应声止住了脚步。

    “好像是呢……”另一名宫人答,又疑惑地问,“可为什么呢,是不喜欢咱们未来的皇后么。”

    “可能吧。我可听说了,陛下早就和那个乐安公主好上了。卫国公府出事之后,公主的栖鸾殿可是日夜灯火通明,啧啧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她可真是够不要脸的。”另一名宫人愤懑说道,“卫国公府前脚才出事,她后脚就搭上陛下了。勾引自己的兄长,可真是个荡|妇啊。”

    “可不是吗。咱们陛下御极四年都未有过妃嫔,怎么会是陛下的错呢,一定是她刻意勾引……这女人啊,可真不简单。”

    “呀,时间差不多了,咱们快回去吧……”

    二人似乎是在宴上服侍的侍女,偷空摸出来,并不知二人在此。互相催促着,很快跑走。踩断落叶的清脆声在静谧的秋风中十分清晰。

    薛稚却是遍体皆生寒气,摇摇欲坠立着,踉跄向后退了一步……

    桓羡快步走上前来,将妹妹扶住。

    “妄议贵人,妖言惑众。朕这叫人把人抓来。”他难抑火气地道。

    薛稚却摇摇头,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脸上潸然落下泪来:“何必呢,她们说的不对么?”

    “在外人眼中,一切都是我刻意勾引哥哥的。可事实上,我也不过是,哥哥的娼|妓罢了……”

    娼|妓两个字令桓羡心如蜂蛰,疼得狠狠一抽。他皱眉道:“妄自菲薄什么?这两字很好听?”

    然而以他做过的事,这句话似乎也没多少说服力。他只得道:

    “不许这样说自己。哥哥从未这样想过,倘若你是,那哥哥又成了什么?你愿意这般轻贱你自己,哥哥可不愿被你一道轻贱。”

    “再且,哥哥不会对别的女人这样,你乖一些,哥哥就不会再那般对你。”

    她还是没有反应,乌浓的长睫在雪白的脸颊上映下两道淡淡的鸦青色剪影。

    桓羡在心间暗斥了声矫情,却掌着她肩将她抵在了一旁的山石上:

    “让你没了丈夫,再赔你一个,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哥哥给你做夫君,如何?”他下颌抵在她衣衫轻薄的半边肩上,半真半假地笑问。

    是那日笫榻间问过的话,彼时她还没有回答,便被他嘲讽是在做梦。薛稚扭身躲着那越凑越近的唇,嘴上却道:“臣妹可不敢痴心妄想……皇兄,不是说我做梦么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骗栀栀的。”他看着她黯然如星月无光的眼睛,眸中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柔情,“栀栀乖一些,听话,哥哥就会对栀栀好的,我们还像,还像小时候那样……”

    小时候……

    只觉浑身浸上寒气,薛稚不由自主地退后半步,薄背隔着一层薄薄的秋衣触到被日光晒得微烫的山石。

    桓羡心间却忽然软得无以复加,他伸手将她额前一缕长发拂至耳后,呢喃唤道:“栀栀……”

    他也不知他今天是怎么了。从在宴会上听见别人祝福他和何令菀琴瑟和鸣始心里便不痛快,尤其是,在听到她那番“长相厮守,瓜瓞绵绵”的言辞之后。

    也许是因为他不喜欢何令菀,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男女之情。

    又也许,是因为尽管他不愿承认,也无法否认薛稚在他心间的分量的确不一样。

    在他心间,那个陪在他身边的女子,只该是她。

    妹妹也好,妃嫔也好,无论以何种身份。她只该待在他身边,替他生儿育女,为她和她母亲做过的事赎罪。

    可惜,她太不听话了……

    他耐心哄了她许久,她也这般心不在焉的,方才哼起《梅花三弄》来,明显是在想着谢兰卿。

    桓羡心间一寒,眼里顷刻又迫出风刀霜剑来,不等薛稚反应,捏着她下颌覆唇咬了下去。

    薛稚被迫抵在身后的坚硬山石,柔.嫩唇瓣亦被他吮得一阵阵发麻,牙关快要坚守不住。

    她怕他在这外头胡来,伸手死命地推着他。亦被他单手攥住,拇指指腹徐徐地在她手背上画圈。

    眼看得脑中凛绷的弦就要断掉,身前突然传来石破天惊的一声:“陛下!您在做什么!”

    是御史江泊舟。

    桓羡身体一僵,震愕地回过身去。

    薛稚便是趁着这个时候尽全力将他推开,羞愤地掩面逃走。那位青年御史仍旧处在极度的惊愕之中,玉颜染赤,吃惊到几乎口吃:

    “陛下,您……您……”

    他身侧还立着同样一身红色官服的陆韶,公子如玉,温文尔雅,面无表情地施过一礼便知趣地退下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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