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鸣西堂: 10、历九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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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燕军精兵凯旋有两万数,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。

    洗尘接风的宴席定在云绮殿,司马大人辣着一张红脸,用一种武夫特有的羞臊迎来众人的赞叹和钦佩目光。

    燕王登顶三年,头一次这样宴请群臣,还是以其凯旋之名。

    莫大荣光,功爵加身,符定单膝一跪,激动抖出一句,“臣不辱王命。”

    燕珩静坐,神色淡然,似早便成竹在胸。

    “司马功大,寡人甚慰。想要何等赏赐,尽可道来。”

    符定顶着司马的头衔,只谦卑道,“这一仗,乃是将军的功劳,臣这个督军,白沾些风光罢了。若是王上要赏赐,便赏魏将军吧!”

    燕珩嗬笑,微眯起眼来,打量二人。

    座下愈渐安静几分,金爵搁在案上,无人敢去拂饮。秦诏虽坐的远,可听见这话,仍然微微皱眉。

    当下只道,这话谦卑,却不高明。

    那位眼高,既是要赏,便看准了彼此二人的功劳。你偏说自个儿沾光,白白绕进去个“识人不清、赏罚不明”的糊涂罪给他。

    秦诏悄不作声地拿目光去描摹那张神容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瞧见他父王抿起薄唇来,微微垂眸,似睨视,仿佛又带点不悦,那轻粉色玉莲似的唇珠将那个微笑压得淡漠。

    眸光愈发的深,叫人猜不透。

    好在下一秒,魏屯出了声儿,“为王上鞠躬尽瘁,乃是臣的荣光,臣不敢求赏,只愿我大燕岁久日长,自此驱驰中原,定疆这八国五州。”

    燕珩神情敛了轻寒,笑道,“寡人知道将军劳苦功高,自然要赏。”

    布诏官寻了名目,赏了金银珠玉,并依着燕珩的意思,擢封了些虚名,赐“扶光箭”。两人都谢了恩,直到魏屯再三表了忠心,惹得高座上那位不耐,才肯入座。

    燕珩知道他忠,那是他父王养出来的好马,缰绳虽牵在自己手里,却自有吞八国、灭五州的雄心壮志。

    他驯养着,蹄下仍常溅出铁腥。

    ——偶尔,也不满。

    帝王自有不见血的刀,他偏要迎战四海,白添些尸骨。

    燕珩这等清高,自然对他多了几分冷落。但这人不识趣,总觉得是忠心未曾表够,抑或是哪处的礼节错漏,才惹了猜忌。

    过了赏赐,还要行开宴礼。

    按照燕国凯旋的惯例,为将军们接风洗尘的宴上,要博个“开堂彩”,由将军射出那头一箭,正中红绸花,将其挂在宫城前三日,举国庆贺。

    帝王才赐了“扶光箭”,魏屯正喜上心头,自然要露一手。

    群臣起身围过去,赞叹与祝贺声里,魏屯挽弓,挪开一步,绷紧的弓弦蓄满了力量,连膀子上遒劲的骨肉都挤出两道缝隙。

    那金箭破风而出,一道疾声,倏然飞出去。

    肉眼难辨的距离下,众人看不真切,左顾右盼的翘首,等着仆子来报信儿;倒是魏屯淡定站在原处,左右拱手笑道,“献丑了。”

    静等了一会儿,远处疾奔回来的仆子果然扬声禀道,“禀王上,大喜,将军开堂彩,正中啦!”

    庆贺声如潮,议论声纷纷:

    “将军身手果然不虚。”

    “我大燕有这等武将,立鼎指日可待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大家齐齐地笑。

    这会子才申时,只开前宴。传瓜果珍馐,依着规矩,群臣以射箭为乐,得绸花者,赏赐各项彩头。什么金杯玉盏翠琉璃,先王在世时,赏赐的,也多是这些玩意儿。

    燕珩淡淡挂起一抹笑,颔首算是默许。

    其他武将才争先夺后地挽弓起来,两两相博,以箭法逗个输赢,各处都有挂的彩头,射中便可纳入囊中;其界大致三十步、五十步、百步——红绸花以百步起止,但并非人人都有这样的本事。

    殿内左侧空出来的那片寂静,是质子们藏在别人凯旋之喜里的落寞。尤其是赵信,割地舍城,王君投降告饶,已是说不尽的屈辱。

    他本欲称病不来,燕王却不允。

    这会子坐在那冷落一角里,更是芒刺在背。就连卫公子左右不经意的一瞥,将叫他觉得轻蔑盖在脸上,捂得人喘不上气来。

    燕珩越过人群,在刚停歇的安静中,淡淡发问。

    “今日可谓大喜?”

    群臣纷纷答,“乃是大喜。”

    燕珩冷笑,敏锐的视线扫过去,“可寡人看赵公子,怎么……倒像是不开心啊?”

    赵信惊得跪下去,因惶恐带倒了一盏酒杯,潺潺酒液泼了一袖。

    “信、信不敢。今日乃燕国大喜,自然……自然也是天下之喜,信心中欢喜。只因病才初愈,免不得脸色差一些。”

    “哦,既如此,何不上前……与诸众射箭同乐啊?”

    赵信不敢动弹,停顿了片刻,又抬头去看燕珩脸色,被那冷锐的目光盯的头皮发麻,喉咙里烧起来,竟连一句忤逆的话也说不出来。

    “是,信不敢扫了王上的兴。”

    楚安夏替他解围,站起来与他博箭,两人并肩而立,来往搏了几轮。

    好似生怕自己中了一箭,燕珩便循着这个由头,将他视作威胁,当众赏他一剑封喉。几道箭射出去,竟没擦中一个靶边儿!

    赵信那手抖得厉害,肩也耸起来。

    讥笑与嘲讽声轻轻浮动在殿内,着魔似的钻进他耳朵里。

    “怪不得赵国兵败山倒……连赵公子竟也是个不中用的。”

    “竟一箭也不中?此番便知,是个草包。”

    那声息压得越低,似越清晰。

    赵信丢下箭,噗通一声跪倒在燕珩面前,几乎臊的快哭出来了。

    “王上饶恕,信、信……”

    燕珩迟迟不曾开口,只是那目光尖锐地打量着,似要寻出什么端倪来。

    秦诏忍不住去看。

    这才奇罕。

    那位从无什么羞辱人的兴致,怎的今日倒捉住人不放?像是有意捏住人七寸,只为逼那隐而不发的诡秘手段,不动声色地浮出水面……

    他沉思,又被姿容引住挪不开眼。

    似乎察觉到那视线过于热烈,燕珩轻转过眸光去。

    秦诏不像旁人似的垂下视线去,反倒盯着燕珩,露出一个顺从的笑。

    眉眼一弯,如等待父王褒奖的好孩子似的。

    燕珩:……

    嗬。

    未曾被那小儿骗住,燕珩只淡定的扫过那眉眼,复又落在大殿里跪伏的人身上。停歇许久,才终于大发善心似的说道,“无妨。既身体有恙,便退下去罢。”

    赵信得了特允,惶惶谢恩。那脸色惨白的厉害,一路由着楚安夏扶下去了。

    剩下的质子,也得了令,与群臣一同射箭取乐。

    旁人轮番挽弓,都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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