娘娘巧呈窈窕: 60-7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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低声禀来自己的猜测,并着重提及蒋昭容与岑妃交好。蒋昭容能得知此事,多半是从岑妃那里听来。

    德妃敛裙跪在地上,字字清楚地说道:

    “妾身怀疑,先皇后当初意外小产,乃至溘然仙逝,皆与贤妃和岑妃脱不了干系。”

    周玹似乎觉得血字刺目,便随手撂去桌上,垂眼俯视着德妃,冷淡命道:

    “说下去。”

    “当日皇后误服桃仁,因宫中无人知晓此忌讳,便只当做意外处置。可如今想来,贤妃亦是常家人,她未尝不能事先知晓。”

    近来德妃日夜辗转,此刻见周玹要听,便将自己所思所想一一道出:

    “而妾身月前命人往青皇观中盘问,果然有人作证,岑妃与贤妃早在前年年初时,便已私下见过面。岑妃从前并不喜僧道,若说是问卜解惑,为何独独寻上一个尚不起眼的女冠?”

    “之前皇后身子明明已见起色,贤妃进宫侍奉月余,皇后却忽然又见崩漏。甚至皇后娘娘辞世前,榻前也唯有贤妃而已。”

    说罢这些,德妃叩首道:

    “妾身以为,这桩桩件件堆在一处,未免太过凑巧,实非一句‘机缘巧合’所能解释。”

    周玹仰靠回龙椅里,语似轻哂:

    “所以你手中并无实在证据,全然是怀疑、臆测?”

    未见周玹震怒,德妃便仍稳住心神,不紧不慢地说道:

    “此事时隔已久,贤妃当年又做得利落,妾身的确查不出任何铁证。想来蒋昭容也是正因如此,才不敢贸然禀告给您。可陛下若觉得蹊跷,愿派暗卫审讯查案,兴许会有所获。”

    话音落,暖阁内一时静谧无声。

    “宋氏,朕记得当年,你是第一个入东宫的侧妃罢?”

    周玹忽然淡声开口,问的却与德妃今日所禀之事,风马牛不相及。

    隐约察觉周玹态度不妙,德妃掌心湿透,勉力答道:

    “是,妾身自淳化二十三年六月起,便侍奉陛下左右,至今已六载有余。”

    周玹阖目沉思片刻,再掀眼时已是一片薄凉:

    “念在你伺候多年的份儿上,朕赐你两条路可选。一则你自请出宫,从此永不还京……”

    周玹顿了顿,这才又冷冷启唇,绝非顽笑:

    “二则,朕现在就杀了你。”

    如一道惊雷骤响在耳畔,德妃愕然抬眸,待看清周玹神情时,她已全然明白过来。

    周玹方才并非不信,而是正因相信,所以才追问下去。

    此刻确认她手里并无实证,便又惦记将她封口,只为替常清念荡平前路。

    纵然心中早已有所准备,可德妃万没料到,周玹的决断竟是在转瞬间落下,他甚至都没怎么犹豫。就连那短暂的沉默,或许也只是在思量如何处置她而已。

    “陛下便不会心惊于贤妃手段狠辣,还要将她留在身边吗?”德妃难以置信地问道。

    “比这腌臜千倍百倍的事,朕都见多了。天家父子相残、兄弟相杀,从未断绝。”

    周玹端茶浅啜,语气平淡无波:

    “她只是杀个异母姐姐而已,有什么就值得大惊小怪了?”

    话虽如此,可事关己身,周玹也能如此看得开?

    “那您元后嫡子的性命,在您心里究竟算什么?”德妃怔然追问。

    “什么都不算。”

    于此事上,周玹果真毫不犹豫,而后才徐徐补充道:

    “如果非要说什么,可能算棋子罢。”

    在皇帝心中,连结发之妻都只是棋子而已,更遑论旁人?

    德妃跪坐在地,一股说不清的悲凉自心底涌起,不由惨然笑道:

    “陛下喜爱贤妃,竟至如斯地步,连仁义道德都可弃之不顾?”

    周玹闻言却只是哂笑一声,语调平静得近乎残忍:

    “这与朕喜爱谁无关。而是你用一介下臣的眼界心思,来揣度九五之尊的皇帝,本身就很可笑。”

    “你所谓的仁义道德,乃至规矩、法度、伦理、纲常,那都只是朕统御天下人的工具而已,哪有工具反过来束缚主人的?”

    周玹此刻只是一身常服,德妃却仿佛看见他十二旒珠覆于面前,高踞金銮宝殿之上。

    帝王神情冰冷地睥睨众生,那是看蝼蚁般的眼神。

    “这条条经纬穿织成樊笼,你们皆为蒙昧阶下囚,而朕是独坐高台的施加者。你们会拘囿于此,可朕不会。”

    周玹淡淡垂眼,明明语气轻缓随意,却令人振聋发聩:

    “天下皆臣,唯朕独君。朕之心意,即为天理。”

    赫赫天威灭顶而来,德妃只觉张口忘言,好半晌,才喃喃反问道:

    “不得您心者,便死有余辜?”

    “朕偶尔还是会发发善心的。”

    周玹嗤笑一声,定定地盯着德妃,无需多言胁迫,只断然裁决道:

    “换成旁人,朕兴许可以查查真相。但是牵扯贤妃,那就不必了。”

    直面帝王的冷漠无情,德妃止不住战栗,心底又不由诧异:

    “这些话,您同贤妃说过吗?”

    似是明白德妃真正想问的是什么,周玹淡声道:

    “自然没有。怕她听完吓着,便不肯再与朕亲近。”

    “但朕会慢慢教她——”

    周玹轻叩桌案,似乎早已落定什么决心:

    “亲手扶着她,登临君位。”

    真正的并肩而立,从不在于免她多少礼节,允她膝盖不弯下去。而是让她的心站起来,不再受束于任何枷锁。

    君者,即为当世神明,从不需画地设限,自寻苦楚。

    听罢此言,德妃忽然懂得周玹对常清念,究竟是怀着怎样一颗心,不由觉得无尽嘲讽。

    自始至终,这皇后之位的归属,周玹便从未考虑过除常清念之外的任何人。

    “妾身也只是贤妃的磨刀石吗?”德妃轻声发问。

    “你想多了。”

    不知德妃哪里来的如此想法,周玹嘲弄轻笑,而后敛去笑意,沉声道:

    “她的磨刀石是朕。”

    ——原来如此。

    德妃心中再无半分冗念,竟觉得眼中干涩,连落泪的冲动也无,仿佛早该如此。

    言至于斯,已然尘埃落定。

    德妃长叹一声,俯身重重叩首道:

    “妾身宋氏,性慕黄老之风,自请出宫修行,在此拜别陛下。”-

    常清念回到宫里时,德妃已自东暖阁中离去。

    并不知方才那番震荡,常清念只同周玹用罢晚膳,又如常赖去他怀里弄娇。

    常清念欢悦地蹭过周玹唇角,抬眸却见他眼底深沉如潭,不由困惑道:

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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